本周阅读内容:
Foucault, "The Order of Discourse" Untying the Text, ed. by Robert Young
Foucault, "What is an Author?" Language, Counter-Memory, Practice, 113-138
Foucault, "The Functions of Literature," Michel Foucault: Politics, Philosophy,Culture, Interviews and other Writings 1977-1984, 307-313
在现象学方面,Heidegger以超越的自我来建立起主/客之分,从1960年代开始许多人都一直想对这个说法做出回应,想要去掉那个meaning-giving transcendental subject。结果产生的回应方式有二:结构主义的Saussure想找人类活动的客观法则,以便把意义和主体都干掉;诠释学则保留意义但是把它座落到社会实践和文本中,例如Merleau-Ponty就认为是活着的身体把经验组织起来,而主体是历史文化的建构,background practices则体现理解和处理事物的方式──这就是“诠释”【不过在这里的主体也已经不是原来那种创造的主体,而只是社会实践的效应】。
有人说Foucault早期接受结构主义,晚期则倾向诠释学。但是事实上,archaeology(各种对论述的分析,意图找到其中的运作规则)及genealogy(发现那些限制的、模塑的、建制化的论述结构之形成由来)都并存在他的说法中,只是份量不同。可以说以《规训和惩罚》为分界。身体、权力成为关注点。archaeology要看的是discursive formations and events that have produced the fields of knowledge and discursive formations of various historical periods。也就是看论述如何使得一个领域的知识成为可能。genealogy则更注意power的因素,a process of analyzing and uncovering the histor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ruth, knowledge, and power。知识和真理都是在各个建制、领域、学域之间及之内的斗争中产生的。
本次阅读的文章的重要性(order of discourse),在于它标记了Foucault的转型,由考掘学到系谱学。在分析论述时不再在内在找寻结构法则,而是关注全面渗透的社会权力。
“What is an Author?”这篇文章1969年在演讲中发布时是因The Order of Things所受到的质疑而起,别人质疑Foucault在书中没有好好处理众位被他引用的作者,Foucault则回应说他原意就不是说某位作家说了什么,而是locate the rules that formed a certain number of concepts and theoretical relationships in their works (114)。因为其中有很强的和结构主义的对话,因此引发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者Lucien Goldmann的质疑和讨论。为了把论证说清楚,Foucault用这个演讲来详细解说文本论述如何建构了“作者”这个概念以执行某种权力效应。
首先,Foucault要先说明当代文本的特色。他认为了当代写作的immanent rule (ethical principle)是:(1)写作不再是个人表达,不指向自身,不局限于interiority,而是在exterior deployment中现身,亦即写作是interplay of signs, regulated by the nature of the signifier【可以读成结构主义但是也可以说是后结构主义,不过重点是,写作已经被整合到一个充分影响到这个活动的社会和语言结构中】;(2)过去写作可以达成不朽,阻挡死亡,现在死亡voluntarily obliterates the self, effaces the self,把作者的particular individuality除去。然而作者的名字还是有其权力效应,它是a means of classification(也就是说:什么才算是这个作家的作品)that implies relationships of homogeneity, filiation, authentification(也就是说名字描写了作品的特殊存在状态)。因此,“作者”的作用事实上是characterize the existence, circulation, and operation of certain discourses within a society(124)。
Author-function:其实是个organizing principle,而且也反映了历史结构和权力的变迁:(1)书本因此成了objects of appropriation。18、19世纪当市场经济将书本纳入所有制和著作权的同时,也设立起对作者的检验和惩罚。(另一种阅读:作者失去了对书本的掌控,但是补偿的则是他重新发现了写作的颠覆力,以致于周遭环境也开始看重/监控作者言论)。(2)作者功能随着历史而变。中世纪的文学根本不必列上作者名字,科学论述则要署名才有可信力(因为担心妖言惑众)。17-18世纪时变了,科学文本不必靠作者名字,而要看它和领域内其他学说的关系而定位,文学论述则非要有作者的名字不可【Foucault没有详细解释原因,但是应该和论述与当时政治剧烈变迁,文人常常为文针贬时事有关吧!相较之下,科学领域已经成熟,已经有思想体系,有专业讨论的社群,因此个人理论如何已不必靠个人名字来证明】;(3)透过一系列复杂操作建立了一个理性的整体,即作者,以建立统一性,影响我们如何读作品,藉著作者来解释作品中的一切和转变,principle of unity neutralizes contradictions.
19世纪有些作者远远超过了这种力量,因此继续强化了作者功能。小说家如Ann Radcliffe创造了Gothic Romance,她的作品和其他这类作品有极强的共同点,但是那些伟大的initiators of discursive practices如Freud and Marx则更厉害,甚至可以肇始和他们完全相反的理论。科学理论家与其后来的人平等,但是论述创始人则根本和后来者不同级。这些原因都使得后来的人在辩论时不得不回溯先人,也因而不断加强所谓“作者功能”:科学的rediscovery, reactivation,是把原来的知识座落到新的领域中,而人文科学则是return to,是不断改变转化原有的论述实践,每次都需要建立其个别特殊性,也因而更强化创使者的神秘地位。【19世纪也是human sciences专业诞生的时刻,由于缺乏客观实验作为检验工具,只能靠不断的阐释,不断的回溯前行者来证明己身theoretical validity,难怪作者功能会那么重要】
最后一节Foucault说明了他与结构主义原则的距离。特殊的论述性质或关系是没有办法被所谓的个人expression或文本内在逻辑所解释的,我们需要的是另一种历史的分析,以说明作品的mode of existence: the modifications and variations, of modes of circulation, valorization, attribution, and appropriation。而这些都牵涉到知识和权力的问题。主体不会被抛弃,但是它也不再是意义的源头,而需要研究其功能,其对论述的介入,其倚赖的系统。要问的是:主体在何种条件下,何种形式中,出现在论述的秩序中,扮演何种角色,追随何种原则。主体不是创造者,而是论述的功能(效应)之一。
“The Order of Discourse”:这一篇傅柯就任新职的演说清楚的挑战哲学主流,建议新的研究方法和力场,是篇有指标性的作品。“论述秩序”指的是those rules, systems and procedures which constitute and are constituted by our will to knowledge。论述实践建立起the definition of a legitimate perspective for the agent of knowledge, and the fixing of norms for the elaboration of concepts and theories。不可能在其外思考或说话,否则就是疯癫,因此可见论述的权力性。
论述诞生于欲望(自由)和建制(限制)的张力之间。两者的永恒搏斗诞生了论述。
论述的生产是controlled, selected, organized and redistributed,透过以下三种程序以避免论述的力量和危险,控制意外事件,躲开其强大的物质性:
- 社会的外在排它、限制的法则:(a)不准谈某些东西,如性或政治;(b)二元高下分野与拒斥(理性/疯狂之间的微妙关系随着历史而变);(c)真理不再是仪式性的宣告事件,而是语句本身的意义形式对象【也就是真理的物化,好像语句本身就有什么真理性似的】,真理和虚假之间的差距被建立起来,展现了will to truth,尚未经验事物之前就在主体身上强加了立场、凝视、功能,并透过强化分布发行来重新得力。
- 文本内在的法则建起分类、排序、分配的原则,以控制论述的事件层面:(1)无数的评论把原典和二手之间的差距建立起来,也使得更多的二手得以出现,不断重复已经被说过的,但是却呈现为尚未说过的;解释不但不会发现新意义,反而使得意义倒空稀薄;(2)作者被发明出来解释作品的内在一致性,作品现在以作者的个人性来说明;(3)学科被发明出来,有确定的对象、方法、准则、定义、理论眼界,这些都限制了论述出现的形式和场域。
- 既不内在也不外在的运用条件、发言者角色、限制近用。Ritual, gesture, behavior, circumstances都是必要,教育可以维持或改变论述的使用。
哲学思考中有很多东西都支持这样的掌控措施,例如(理性主义提供的)founding subject,或是(经验主义高举的)originating experience,或是(现象学指出的)universal mediation,不谈论述,高举源头主体,经验和意义作为既有──这一切虽然看来好像爱好logos,但是事实上反映一种对论述的恐惧。Foucault则想要强调the materiality of discourse,显示discourse作为event,以便挖掘论述的丰厚性以及它在社会结构内的行动力。
为了抗拒这些限制和思考框架,需要重新把论述当事件【Searle就是因为这样才重新变得重要】,拒绝signifier的主权,拒绝把论述实践窄化为文本。Foucault因此建议新的方法学原则:(1)颠倒/颠覆,例如疯狂为哲学之本;(2)断裂性,论述彼此交会并列,也可能互相排挤;(3)特殊性,不能在先前的指涉上理解意义,而要看此刻的特殊性,论述是一种暴力,切割出可以被辨识的世界;(4)外在性,不要妄想深入核心,而要看外在的conditions of possibility。
以Event来对抗creation
以series来对抗unity
强调regularity来对抗originality
强调conditions of possibility来对抗signification
过去思想史找的是创始点、作品的一致性、断代或主题、个人独创性、以及其他埋藏的指涉。但是傅柯认为现在需要关注的是event, series, regularity(非原创性), chance, discontinuity, dependence, transformation。研究论述就要注意其事件性和物质性,不看连续性而看断裂性,而且关注alea,意外因素必须被考量【不相信决定性因素】。
最后Foucault建议进行critical task(研究那些排外的、稀薄化、统一化的措施)以及genealogical task(在上述原则下,论述是如何组成的),他个人则预告将研究性史,看看性论述是如何被禁止、限制、组成。